爱尚小说网 > 战西关 > 第十一章 同学少年

第十一章 同学少年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广州用在防御工事上的钱,抗战以来不下1600余万,这数目中的大部分都在大亚湾和广九,然而敌人登陆,陷惠阳、淡水、增城、博罗之马其诺防线不守,不到10天攻陷广州……”老军长因为愤怒而脸色通红,喘了口气,“我只想问问你们,防御工事在哪里?”

    “上海能支持3个月,败退的士兵在江南拖了1个月,你们呢?你们是不是广东人?你们身后有没有家?有没有父母兄弟?有没有小孩?你们有枪的退了,这些没有枪的要怎么办?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任人宰割?任人宰割啊!弟兄们!”

    老军长双手撑着桌子,老泪纵横。

    荣平拿着一份文件微微颤抖,霍然而起,“报告,跟我一起巡查工事的两个将领逃走了,还带走了那份工事图,我怀疑他们是奸细。”

    “不用怀疑了!”老军长用力挥手,“你们啊你们……这两个人怎么混进来的,你们心里没数吗!银弹可以打师长、军长、打司令官,可以让士兵手里的枪弹炮弹成为废品,广东有10个师两个独立旅,有六七万的兵力,莫师长151师守军没有任何有力抵抗。如果余老总已经决定抵抗,那抵抗在哪里?”

    众人的头几乎低到裤裆里,无人回应,更无人有脸面对这一切。

    “报告军座!”一个将领突然站起来,“余老总不敢担责任,凌晨两点打了长途电话去武汉请示,那边不同意余老总的作战计划,指示我们将广州部队转移到粤北重新部署。”

    “是的,上头说敌寇来势汹汹,必须徐徐图之,从长计议。”另一将领也站起来。

    “所以呢?”陈师长也急了。

    “余老总放下电话,在屋子里转到四点,下令将总司令部沿广花公路撤退到清远。”

    “后勤不联系不通知?广州百姓不通知?”

    “当时乱成一团,来不及……”

    陈师长拍着桌子怒吼,“你们是不是爹娘生养的!你们舍得把自己的爹娘丢给鬼子!”

    “对不起,请原谅……”

    “要原谅,你去请你们爹娘原谅,去请广州百姓原谅!不要请我原谅!我没有资格原谅你们!”

    老军长发出怒吼。

    ‘余汉无谋,吴铁失城,曾养有甫。’这是到处在传的东西,所以,广州为什么会陷落,你们心里还不清楚么?

    荣平冷冷扫了众人一眼,背脊笔挺,转身离去。

    众人面面相觑,老军长垂头丧气挥挥手,“撤,先撤到粤北!”

    背包、水壶、灰布军装、军帽、皮带、马裤、绑腿、草鞋……这就是佩佩和黎丽娜的全部装备。

    一色丑得不行的短发,一色晒得黑黝黝的皮肤,这支队伍里面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也分不清男女。

    他们每天天没亮就得起来操练,天黑了还在学习,没完没了的补课和训练,最难受的是永无止境的训斥,让人无比沮丧,时时刻刻想打退堂鼓。

    黎丽娜嫌弃灰布军装太丑,改小了腰身,才穿上走了一圈,就被女生队的夏队长骂得狗血淋头,再来又被裴总队长抓过去当众狠狠训了一顿,只得又把军装费劲巴拉改回来。

    而佩佩手笨懒散,丝毫没有这方面的困惑,她面临的最大难题,就是吃不饱吃不好,哪怕有江泮偷偷照应着也吃不好。

    佩佩和黎丽娜带的所有漂亮衣服都没有起到作用,甚至根本没有机会打开换上,就被黎丽娜卷成一团,一件一件卖掉换来两人的营养品。

    这并不是搞特殊,这一路上实在太辛苦,再者走得狼狈迅疾,两人根本吃不饱饭。

    两人参军是真的,想要为国做一点事情也是真的,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种军事化的生活这么艰苦,军营的日子如此枯燥无味,头发剪了晒得皮肤发黑丑得不行就算了,还天天挨饿。

    两人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挨过饿,这是不可忍受的事情!两人如果真的退出去了,那肯定是因为吃!

    行军到了广宁,大家总算驻扎下来,投入更艰苦的训练。早上起床号吹响之后,半小时之内必须整理好内务和个人卫生,全副武装集合在山间开辟的一块平整地集合。

    军营实行早操、步兵操典和野外勤务,样样都不容易,加上政治课文化课,每天时间排得满满当当。

    敌人还是追来了,飞机在他们头顶盘旋,大家即便分散隐蔽,还是损失了两个同学,晚上还头挨着头睡觉,一转眼就成了一座坟。

    比起死亡的恐惧来说,训练和逃亡让人振奋和清醒。他们学习训练的目的也越来越明晰,多一份抗日的力量,并且把这份力量传递下去,让更多的力量加入其中。

    通过紧张训练之后,有的人受不了走了,有的人牺牲了,更多的人坚持下来,有人参军,佩佩和黎丽娜都考上了战时大学,并且都选择了通讯系。

    一行人再度长途跋涉来到乳源,学校临时设在当地一个胡姓祠堂,大家刚刚把行李放下来,裴队长和夏队长一左一右引着一个高大俊秀的青年走进来,裴队长拍了拍手,“各位同学,我来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们的老师江大卫!他是从东南亚回国支援抗日,大家欢迎!”

    佩佩和黎丽娜从人群中挤出来,看到那熟悉的面容,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有一种叫做缘分的奇妙东西。

    江泮提着行李走进来,“怎么又来一个江老师……”

    江明月回头一笑,江泮剩下的话全部堵在嗓子眼里,发出一声悲鸣,“怎么又是你!”

    三水陷落的那天,在谷池的主持下,黎天民从抗日的司令成了日军的治安司令,他原本不敢要的广州近郊地盘统统拿下来,如果没有女儿去参军这个小小污点,他的人生简直完美到了极点。

    他拉着陈不达喝了一晚上的酒,把召回黎丽娜这个任务交到陈不达手里,陈不达一口答应下来。

    一转眼,陈不达就带着这个特殊的任务出现在谷池面前。

    谷池并不愿意黎天民一家独大,暗中培养了另外一拨的势力,这就是密探大队,队长就是通过黄先生引荐来投奔自己的陈太华。

    陈太华当上队长,需要培养自己的亲信和助手,陈不达心中有些瞧不起这个父亲,对他的召唤置若罔闻,一门心思往黎天民的小洋楼跑。

    陈太华还当他看上人家的女儿,想了想这个儿子从小眼光高,平常人家的女儿看不上,也只能听之任之。

    密探大队成立,黎天民假惺惺来祝福,谷池把两人请到自己的密室,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副地图,笑眯眯盯着陈太华和黎天民的眼睛,“这地图,你们猜猜是谁画的?”

    随着谷池的手指,两人一点点看过去,目光从轻慢变得凝重。

    黎天民颇为心惊,打了几个哈哈算敷衍过去,这地图不像是一般人能画出来,而是一个无比熟悉当地的人所绘。

    每一条街巷每一个店铺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就连万木堂也有详细的内部构造图。

    谷池好似知道他的疑惑,手停在万木堂,笑了笑,用非常流利的粤语道:“我们对广东了如指掌,这不算什么。”

    陈太华莫名出了一身冷汗,讪笑两声,继续看着万木堂,脑海中无数个念头在转,可是他一个都抓不住。

    黎天民从军多年,何等敏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珠定在桌上某一处,再也不动了。

    谷池轻轻敲了敲桌子,把陈太华从漫无边际的思绪中抓回来,笑道:“上百年的宅院,上百年的名声,不能为我所用,有没有留的必要呢?”

    陈太华终于惊醒过来,谷池叫自己和黎天民来,并不是来跟他们商量。

    或者说,日本人眼里没有商量这两个字,从万木堂标注在这幅地图的时候开始,万木堂的结局已经注定。

    陈太华不敢去看黎天民,嘿嘿两声,猛地发现笑声有点发抖,连忙停下来,指着万木堂三个字,“这里有钱,有书,有女人……”

    谷池重重点头,冲着陈太华比出大拇指,“你的地方,你来做主。”

    陈太华再也装不下去了,满脸呆滞看着谷池,嘴唇哆嗦许久才憋出几个字,“我……我的地方……”

    谷池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你不说我也知道,万木堂是你的地方,这家有你的人。所以,你大胆去做吧,我相信你能办到。”

    黎天民再度打了两声哈哈,准备来个脚底抹油,胡家对女儿百般照顾,哪怕给他们一间什么百木堂千木堂也好,让出这万木堂给日本人又能怎样!

    谷池一把将他拉着坐下来,一拍手,两人脸涂得鬼一样的日本女人踩着小步子从房间钻出来,一左一右搀着黎天民走进房间。

    音乐声和女人的娇笑声一起响起,谷池踱到屋檐下抬头看了看,被阳光刺痛了眼睛,一低头,眸中怒意悄然而起,勾了勾手指,叫来一个手下,低声道:“从黎司令仓库搬一点衣服出来。”

    手下默然点头,转身匆匆而去。

    “谷池,我听不懂你们的歌,喝不惯你们的酒,你还是跟我回去喝吧,我的人呢,刘副官呢……”

    黎天民渐渐语无伦次,声音也渐渐被娇笑声吞没。

    谷池眸中怒意终于退去,仰着头无声地笑。

    陈太华晕乎乎走出谷池的办公室,顶着烈日走了一阵,始终不清楚谷池要自己去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日本人占了西城,肯定不会放过万木堂,这是他唯一能确定的事情,能救万木堂的当然只有自己,能摧毁万木堂的也只有自己。

    走到街的尽头,他终于想明白了,这件事他能管就管,管不了的话,也别把自己搭进去,日本人不是好惹的。

    走到万木堂前的转角,他又转了一个念头,如果能劝服胡家投敌,拉大名鼎鼎的胡介休下水,他这个功臣岂不是能连升三级。

    到那时候,别说黎天民,谷池都得给他几分面子,甚至要看他脸色行事。

    一系列想象出来的美事让他飘飘然起来,一口气走到万木堂前门,发现大门紧闭,又转到后门,发现留了个缝隙,乐不可支向前走了一步。

    有人从缝隙里看到他,迅速关门,缝隙骤然消失了。

    他抬起手试图敲门,听到脚步声飞奔而去,又缓缓放下手,抬头一看,日光真是太毒辣,刺得眼睛生疼。

    他在心里恶狠狠骂了几句,又有些做贼心虚,拖曳着脚步沿着围墙绕,胡介休和胡家即便对不起所有人,独独不会对不起他陈太华,如果不是他们,他陈太华还在穷乡僻壤守着快倒塌的屋子苦苦度日,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别说今日的大宅子锦衣玉食,一顿有鱼有肉的饱饭都吃不上。

    他在万木堂外偷偷摸摸转了一圈,到底还是不敢进,缩头缩脑走了。

    怕别人办事不牢靠,齐玲珑挺着肚子上街采办孩子的用品,才露了个脸,就被人请到小巷内的一户人家,陈太华正在收拾桌椅准备酒菜。

    显而易见,这里就是陈太华以前置办的家当之一,可怜齐玲珑天天在街上混,一直被蒙在鼓里。

    陈太华也不瞒她,指着椅子笑道:“小妹,先吃点东西。”

    “你已经盘弄了这么多东西,”齐玲珑冷冷看着他,“你还想要什么?”

    陈太华被她问住了。

    他要的不是这个反应,他要她跪下来求自己,要他们一家人统统跪下来,除开胡介休,其他人统统跪下来求自己,求自己开恩放过他们,放过万木堂,或者把万木堂从日本人手里救下来。

    齐玲珑眼底冒出一丝疲倦的笑意,跟这个人在一起纠纠缠缠四十多年,确实太累了,万木堂没有这个人,对她来说是好事。

    斩断这些牵连,她才能真正做万木堂的二少奶奶,堂堂正正做东明的妻子,做荣平和荣安的母亲。

    她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要听他的怂恿和摆布,用尽手段去夺取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把原本安逸的日子过得步步惊心。

    她摸了摸肚子,感激上天让她及时醒悟,让这一生还能有心静如水平和幸福的可能。

    陈太华随着她的动作看去,莫名瞪大了眼睛,“快生了?”

    齐玲珑笑容和语气瞬间温柔,“这次得生个女儿,女儿到底跟我要亲一些。”

    这是从来没见过的温柔,陈太华看得心头突突作跳,呆若木鸡。

    齐玲珑叹了口气,“太华,我们有今天不容易,好好过日子吧,赶快给不达找个阿妈,或者给他娶个媳妇,他比荣祖还大,不能再拖了。”

    陈太华迷迷瞪瞪点了点头,齐玲珑权当他大彻大悟,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在大闹天宫,笑嘻嘻停了停,摸了摸肚子,“这孩子闹得很,不管男女,都准备叫他跳跳,你做孩子的干爹吧。”

    “跳跳……”陈太华嘿嘿干笑,“你小时候就叫跳跳。”

    齐玲珑瞪他一眼,“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陈太华再次迷迷瞪瞪点头,齐玲珑也当他听了进去,笑眯眯走了。

    当齐玲珑的身影消失,陈太华脸色沉下来,抽了筋一般瘫坐在椅子上,猛地仰头,屋顶漏下一丝光线,照在他的头顶,如同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以前是陈不达蹭荣祖的零花钱,现在陈不达发财了,轮到荣祖跟着他混吃混喝,陈不达发了不小的财,好酒堆了满屋,所以荣祖一杯接一杯,一坛接一坛,根本不知道今夕何夕。

    日本人占了广州又怎样,还不是得吃喝赌钱,再者现在家里没剩几个,容易冲动的年轻人都逃跑了,家里都是老弱妇孺,也不担心鬼子来找麻烦。

    荣祖和陈不达都有这样的信心,所以除了吃喝也没什么别的事,至于女人,两人都是被狠狠伤了心,不提也罢。

    在外混了几天,荣祖到底还记得齐玲珑要生了,而且胡介休脾气挺不怎么样,想回万木堂看一看。

    陈不达醉醺醺拍拍他肩膀,“你别担心,我爸认识日本人,我认识各种队长司令,有我们在,担保你家没事。”

    荣祖喝得有些意识模糊,歪着脑袋认认真真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很对,算是放了个心,一杯酒灌进肚子,一个酒嗝打出来,不由自主大笑,那种快乐简直要从每个毛孔往外钻。

    看他美滋滋的样子,陈不达呵呵直笑,抓起一壶酒放在他面前,“喝个痛快再走,回家那么多人管着,要喝两口可就不容易了。”

    荣祖摇摇头,把酒壶小小退让了一下,没把陈太华的手和手里的酒壶退让回去,心里头钻出一个小钩子朝着酒壶钩去,人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抢了酒壶回来,咕嘟咕嘟畅畅快快喝了一大口。

    陈不达拍着桌子哈哈大笑,突然悲从中来,抓过酒壶灌了一口,狠狠抹了一把泪,“阿祖,不管别人怎样,我们永远都是兄弟!”

    荣祖张开双臂抱住他,狠狠拍着他的背脊,囫囵不清道:“兄弟!我们兄弟!永远!”

    两人走出家门,都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顺着大路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西城也就这么几条街,每条街走到尽头或者拐个弯都是城里最大最有名的万木堂,怎么也不可能迷路。

    今天真是奇怪,这么好的天气,外面愣是一个人都没有,家家户户关着大门,就连各种擦鞋卖菜的地摊小贩都没一个。

    来到万木堂前,两人的酒一瞬间全醒了。

    万木堂不见了,成了一片废墟!满地尸体的废墟!人间的地狱!

    不用说,陈不达也猜到是谁干的,他一头磕在地上,磕出满头的血,随后默然起身,顶着满头满脸的血走了出去。

    他的身后,齐玲珑从胡四奶奶身下拖着长长的血痕爬出来,鼓出的肚子已经平了,一个初生的婴孩包裹着一层胡家专门用来包女孩子的红衣,挂在一把刺刀上,刺刀已经染红了。

    刺刀周围,被撕碎的稿纸和书页层层堆积,齐玲珑笑得如同鬼魅,点着火丢入书页堆,将孩子和刺刀一起烧起。

    大火熊熊燃起,深深照见荣祖眼底。

    两簇火焰从无到有,从小到大,最后化成血色的泪滴落下来。

    荣祖腿一软,重重跪在火焰面前,整个身体匍匐在地,无声痛哭。

    西城这一带都是丘陵,高低不平的山包包连绵不绝,最平整之处渐渐形成繁华都会,其余也逐步形成热闹集镇,乡民和南来北往的客人歇脚。

    如今城里被鬼子占领,人们纷纷迁到村镇来,西城遭遇血洗,早已荒草蔓延,倒是这些小集镇慢慢热闹起来。

    胡家大族有一大片山地,山下是一个小村,村庄没有名字,后来大家都指称它为胡家山脚下的村子,逐步演化成小胡村。

    山村里不过十来户人家,原住民不过四户,大多是外乡迁入,依靠着胡家大族生存。村后就是胡家大片的山,两山凹陷的一处,就是胡家祖坟所在。

    坟山一夜之间多了许多的新坟。棺木不够,几个木匠就地取材,拆了各种家具,四面八方赶来的乡民扛上锄头,挖好埋上,茶都没喝上一口就走了。

    胡家正要准备弄璋之喜,所以除了几个孩子,各房的人都在,没想到刚刚给小女婴换好衣服,一转眼喜事就变成丧事。

    胡家从一个寡妇变成了三个,余棉、齐玲珑和雷小环全都一身缟素,三人能够劫后余生,是因为胡介休经历过战乱,得知谷池率兵登门,连忙让雷小环和余棉陪着刚刚生产的齐玲珑躲入书斋密室,自己出去交涉。

    他的交涉毫无作用,谷池要的就是他的命,这个多年致力于培养抗日分子,输送抗日观念,死硬的老抗日分子的命。

    “阿祖,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能跟那个畜生混在一起!”

    余棉抱着荣祖痛哭,死死不肯放手。

    荣祖嘿嘿干笑,“阿妈,他现在是大人物,不跟他混,我怎么让你吃上饭。

    “我不吃这个畜生的饭!你去找你二弟,找三弟,找你四妹,他们都好好的走正道,他们回带你走正道……”

    我也想走正道,可是正道太难走了。

    阿妈,你让我去吧。我不会让你失望。

    荣祖在心中默然回答她,急匆匆走了。

    余棉目送他的背影离去,突然拔出一把剪刀对准自己胸口,“你回来!”

    荣祖惊恐地回头,一肚子话堵在喉头,正要冲出来,才发现来不及了,余棉早就不想活了,下了决死之心,一剪刀下去,血喷上天空,这是天王老子也救不回来了。

    荣祖眼前一黑,瘫软在地。

    荣祖没有送母亲最后一程,乡下这些女人疯了一般要跟他们拼命,陈不达只得把他背上就走,到了大路上,荣祖这才恢复意识和力气,两人一起找了一辆牛车,在车上铺上稻草睡上去。

    颠着颠着,荣祖小小睡了一觉,睁开双眼,看到一片死寂的西城小街,突然跳下来朝着荒野狂奔而去,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