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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楚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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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中安静得可以听见铜漏点点滴滴的水滴声。

    萧应禛舒适地闭上眼。美人在侧,红袖添香也不过如此。他忽然有些明白古代昏君为何会流连在美人身侧不愿意早朝。

    忽然,萧应禛问道:“听说你的父亲是九品县令?”

    捏着他额头的手僵了僵。半天,安如锦才道:“是,家父是蘅乡的九品县令,皇上记性真好。”

    萧应禛握住她的手,目光深深看着她如玉瓷似的面上:“将来朕要好好见见他。”

    安如锦听见自己的声音:“家父位卑人轻,皇上不必如此。”

    萧应禛笑了笑,不再提及。

    她放下手,此时才发现整只手都变得冰凉刺骨。背后一层层的冷汗冒出来。她甚至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她不是安如锦,她不是蘅乡九品县令安玉贤的女儿。

    她是傅冷香。

    她披着别人的身份别人的姓名,就如同披着一层美人皮。什么时候会被揭穿……她根本不敢想。

    眼前一阵阵黑暗卷来,什么暖玉温香统统都是假。

    萧应禛察觉到她的异样,问道:“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安如锦张了张口,忽然福泰匆匆而来。他看了一眼在龙座旁的安如锦不由瞪了她一眼。

    安如锦低头敛眉趁机匆匆离去。

    福泰上前低头在萧应禛耳边说了两句。萧应禛脸色剧变,手一抖整理好一整沓奏折纷纷掉落在地上。

    正要离去的安如锦回头正好对上萧应禛的眼眸。

    她看见他眼中是从未见过的震惊和……心痛?

    她想要再看,眼前殿门缓缓关上,慢慢隔绝了两人。

    ……

    安如锦慢慢走出甘露殿,天光还盛,照在身上却没有感觉到一点暖意。她茫然看着眼前的宫阙重楼,忽然有种一眼望不到边的错觉。

    深宫似海,也许她还没冒出头就会被淹没。

    她出神看着远方宫墙,下定决心向着一处快步走去。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刻薄的声音:“呀,这不是如今后宫中最红火的安御侍吗?”

    安如锦顿住脚步回头。

    只见一位面容俏丽的贵女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安如锦只觉得眼前此人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那贵女身穿一件鹅黄色长裙,打扮得十分美艳。她头上珠钗满头,一派富贵做派。

    等她靠近,一股甜腻的香粉冲鼻而来。安如锦善于调香识香,自然很快就闻出她身上的香粉是蔷薇、桂花等几种香粉调制成而成。

    这种香粉很刺鼻可是却深受一些贵妇贵女喜欢。她们觉得香囊中的香料不够彰显出尊贵身份。

    安如锦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看着此女走到了跟前。

    那贵女也上下打量了安如锦。她嗤笑:“怎么?好几个月不见安御侍忘了我吗?”

    安如锦忽然认出此女。她眸光一沉:“原来是安陆侯家的小姐。”

    眼前的贵女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见安陆侯的庶女,楚君!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后宫中?她又是为何而来?无数个念头飞掠而来,一个名字随之浮上了心间,堵得她心口一阵憋闷。

    她以为自己爬过了一座高山,却不知道原来另一座高山还横在眼前。它直插天际,望而生畏。这一座高山还在萧应禛的心中,名曰,纳兰韵……

    楚君见安如锦认出自己来,不由咯咯笑了起来:“安御侍果然好记性。许久不见了,你别来无恙?”

    安如锦定定看着她,问:“楚二小姐进宫来有何贵干?”

    楚君笑得很畅快。她一双眼盯着安如锦,傲然道:“本小姐进宫自然是有要事。不过安御侍有资格问询吗?”

    安如锦只觉得自己的额角突突直跳。她也笑了:“既然如锦没有资格问询,那楚二小姐唤住如锦做什么呢?该不会是让如锦看您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打扮吧?”

    楚君一愣。安如锦冷冷道:“如今还在国丧热孝期间,楚二小姐穿得这么花枝招展,其心可诛!要不要如锦禀报给内务府呢?”

    楚君脸色顿时煞白。她虽然是安陆侯家的,但是她说到底是没有任何品级的贵女而已。若是安如锦真的要抓着这事大做文章,她恐怕真的不好交代。

    楚君恼羞成怒,指着安如锦骂道:“你这个卑贱的贱婢竟然如此威胁本小姐。从前的旧事本小姐还没有和你算账呢!你以为你能得到皇上宠爱吗?实话告诉你,你别做梦了。皇上只是贪图你的美色罢了。皇上的心中根本一点都不喜欢你……”

    她不住地骂。安如锦静静站在原地,面上平静得令人害怕。

    等楚君骂完了。安如锦冷冷走到她跟前。

    她的眼神这么冷,楚君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她有些惊慌:“你想做什么?”

    安如锦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是为了什么而进宫?你是为了安郡主的事而进宫吗?”

    楚君还在嘴硬,昂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啪”的一声脆响。

    楚君的脸上顿时浮现五指印。她吃惊地捂着脸呆呆看着安如锦,连话都忘了说。

    安如锦面色无波:“你是为了安郡主而进宫是吗?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你打我?”楚君反应过来。她气急就要扑上去狠狠撕扯安如锦。可是还没等她碰到安如锦一片衣角,“啪”的一声,她另一边的脸上又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这下她彻底懵了。

    安如锦一把抓住她的长发,冷然的面孔看得楚君不住害怕。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安陆侯的庶女罢了,我是御前御侍,你若是不懂品级可以回去让你父亲安陆侯好好从头算给你听一听。”她冷冷道,“辱骂御前御侍是什么罪过?就算你父亲前来都要掂量掂量。”

    “你……你不怕我告诉皇上!皇上一定会狠狠惩治你的!”楚君尖叫起来,“你死定了!皇上让我进宫是为了……”

    她还没说完就猛地住了口。

    安如锦忽然一笑。她拔起楚君头上的发簪,尖锐的簪角抵着楚君美艳的脸上。她微微一笑:“是为了什么?楚二小姐为何不说下去?”

    楚君被安如锦死死抓住,怎么都挣扎不了。她终于害怕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这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的安如锦竟然这么可怕。

    她哭叫起来:“来人!来人!杀人了!杀人了……”

    安如锦轻笑,一双幽深的大眼越发冰冷:“你叫吧,这御书房向来没什么人来。至于有人会不会来救你,就算再快肯定没有我的簪子快。”

    “安如锦你这个贱婢!你放开我!”

    她的哭叫终于惹来了几个宫女,只是可惜那些宫女看见是安如锦一个个都假装没有瞧见匆匆走了。

    安如锦笑得很柔和,只是声音越发冰冷:“你不说吗?”

    她说着手中的簪子向前递进了几分。楚君尖叫起来:“不要不要……我说,安郡主生病了!我是来告诉皇上安郡主生病了……”

    安如锦放开楚君。

    楚君一把推开安如锦就向前跑去。她眼尖地看见前边有一队侍卫走来。

    她喊叫:“救命!救命……”

    可是等她一回头却愣住了。只见安如锦手中的簪子狠狠刺入的手臂上,然后对着她笑了笑。鲜血点点滴滴滴在地上,她仿佛没有感觉到任何痛觉。

    这个女人……楚君睁大眼睛,然后她看见安如锦尖叫一声:“来人!杀人了!”

    侍卫呼喝一声抽刀朝着两人冲了过来。

    ……

    甘露殿中人人噤声,安如锦面色苍白地靠在软垫上。秋荷和姚燕正在紧张为她包扎伤口。安如锦定定看着窗外,似乎这一切和她无关。

    秋荷安慰她道:“安御侍你放心,那安陆侯家的小姐已经被御林军抓住了。胆敢在后宫中行凶伤人,皇上一定会给她一个教训的。”

    安如锦只是不说话。

    姚燕小心看了一眼安如锦,低声道:“安御侍还痛吗?”

    安如锦摇了摇头,继续沉默。

    姚燕叹道:“这安陆侯家的二小姐本来就脾气不好。今日进宫没想到突然为难了安御侍。”

    安如锦忽然道:“楚二小姐只是对我有些误会,也不是什么大错。”

    秋荷怒道:“还不是什么大错?明明就是……”

    她话还没说完,帘子撩起,萧应禛走了进来。安如锦看见他,低头起身拜见。秋荷和姚燕纷纷上前拜见。

    萧应禛挥手,秋荷和姚燕低头退下。

    殿中只剩下两人。安如锦低头沉默。她还未换衣衫,那半截被鲜血染红的袖子在身前晃着。她瘦白的胳膊未擦干的血迹十分醒目。

    萧应禛目光复杂看着软垫上面色苍白的安如锦,半天才道:“你受委屈了。”

    安如锦拢了拢衣衫,轻声道:“如锦没事。”

    萧应禛犹豫了良久:“楚二小姐她……”

    安如锦忽然打断他的话,柔柔道:“一切都是误会。楚二小姐以为如锦勾。引皇上……其实……”

    她眼中水雾渐渐弥漫:“其实如锦只是爱慕皇上,并不是为了跟安郡主争皇上心中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