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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爱恨情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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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处闺房,闺房里的陈设很简单,夏婴惊异地发现这间闺房竟然和他们在石室中所看到的那间相差无几。念奴正伏在桌子上哭,边哭边喊:“阿烈!阿烈你放我出去!”

    喊完这句话,念奴猛然站起身子,她跑到门前狠捶着门,手腕上的铃铛叮叮作响。

    “阿烈!为什么!我不嫁我不嫁我不嫁!”

    门外没有丝毫的回音,念奴伤心至极,她靠着门滑落在地,一边抽泣一边道:“阿烈……我就嫁给你不行吗?你是大将军啊……嫁给你,不行吗?”

    说到最后,念奴的声音已经轻不可闻。夏婴透过门缝看到了一个背影,那背影靠在门上,不住地抖动着。

    “为什么要打仗……阿烈……阿烈……”

    念奴靠着门一抖一抖的哭着,白净的小脸上满是泪痕。不知过了多久,念奴闭上了那双明亮的眼睛,独留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

    又不知过了多久,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夏婴看见阿烈将地上的哭累了睡过去的念奴抱到床上,整理了一下她黏在额头上的头发。

    “阿烈……”

    睡梦中的念奴仍旧发出呓语,声音很小,让人心疼。

    阿烈的手顿了顿,然后他的身体开始剧烈的起伏,阿烈似乎花了无穷大的力气才将自己的手从念奴头上移开。他双眼赤红的看着念奴,最终还是忍不住,在念奴的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一滴泪水滴落到了念奴的脸颊上,顺着念奴的泪痕滑落了下去。

    “念奴……别恨我……你不嫁于他,就要开战……”

    阿烈站起身来,闭了闭眼睛,仿佛刚刚的泪水只是错觉一样,他又恢复了以往的严肃正经。

    少年走出闺房去,背影里竟然带了几丝佝偻。夏婴不知怎么想的,快步跟上了阿烈。

    阿烈出了闺房,却又是另一个场景了。

    总爱穿着红色纱衣的少女穿着赤红的嫁衣,身上的铃铛被一一卸了去。她站在祭祀的天坛上,身旁是一位穿着明黄袍子的男子。

    阿烈一身武将装扮,在天坛之下看着念奴与那人拜堂成亲。念奴脸上盖着红色的喜盖,一阵风吹过,掀起了喜盖的一角,夏婴看到了念奴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她也看到,阿烈握紧了拳头。

    皇子大婚,百官朝贺。

    然而八百里加急随之而来,百官哗然,念奴一把掀下了喜盖,错愕地看着信差。

    所有的声音远去,夏婴突然感觉头中剧痛,她眼前一黑,过了好几秒才恢复了意识。

    阮杰满脸慌乱地跪在她的身旁,双手合拢按压着她的胸腔。见夏婴醒来,阮杰紧张的神情才渐渐放松了。

    “阮杰!你的伤!”夏婴想起自己在池中最后看到的那幕,慌张的坐起身来要看阮杰被刺入的伤口。

    阮杰不明所以,随着夏婴的动作转过身去。夏婴看着那完好无损的衣服,又一次愕然。

    “苏二……我看到苏二刺向了你……”夏婴喃喃道。

    “你看见的?”

    夏婴点点头,道:“我浮上水面第一眼就看见了……”

    阮杰皱着眉头,道:“你是从水里被救出来的。”

    阮杰一说这话,夏婴才意识到阮杰身上和自己一样是水淋淋的。再看四周,苏齐和常雪还躺在地上,苏二却不见了踪影。

    “苏二呢?念奴呢?”夏婴开始搞不清楚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苏二跑了。”阮杰道:“意识大乱,跑走了,念奴也突然不见了。”

    事实上,阮杰见夏婴落水后便奋不顾身的跳下了水池中,几番寻找才找到了夏婴的身体,他拖着已经几乎没有气息的身体上了岸。然后便看到苏二抱着头大叫着跑走了,而女鬼也消失不见。

    阮杰没空管那么多,他开始剧烈得给夏婴做起胸腔按压和人工呼吸,直到夏婴苏醒。

    夏婴沉默了一下,然后将自己经历到的一切告诉了阮杰。

    “是它的记忆……”阮杰听后,道:“你应该误闯进了它的记忆……它自己也陷了进去。”

    “那我们……要怎么办?”夏婴看着池中心的棺椁,突然对念奴同情了起来。

    她只从支离破碎的片段中便感到了一对有情人的心酸,那真正经历了这些的念奴又该有多绝望呢?

    阮杰捡起了放在地上放着的玉佩,神情间是一股肃杀。他总以漠然的态度对待鬼祟,可这些东西竟然敢伤到他的人!

    想到自己把夏婴从水中拽出时她已经快要没了呼吸,阮杰就感到了一阵后怕。

    他看着棺椁,道:“我们过去。”

    不论你有多大的本事,你的尸骸依旧在那里躺着。获得了骸骨,不怕你不肯屈服!

    水池深不可测,下面布满了蔓藤。两人不敢轻易游过去,阮杰从包中拿出了一把“尺子”。尺子约有两指宽,三寸多长,阮杰将尺子投入了水池中,然后那尺子突然变大了。

    阮杰道:“走。”

    他搀扶着夏婴,两人一起上了那块木头。夏婴忍不住的惊讶,她发现站在这放大了的“尺子”上面时,甚至能闻到一股香味。

    两人站定,阮杰稍一掐诀,身旁突然传来了风。风推着这块木头,只不过半分钟便到了池子中央的石台上。

    石台上的棺椁静静地在那里放着,夏婴看到棺椁上面印满了符文,想这符文便是常雪相机中所拍摄下来的了。

    人一上到石台上后,石台的四角便燃起了长明灯,灯光照的这里很亮,夏婴这才发现这棺椁的棺盖虚掩着,透出了一条缝。

    阮杰没有丝毫犹豫地推开了棺盖,棺盖砸落在地上,发出了轰鸣。

    里面躺着的正是念奴。

    念奴身上的纱裙,手腕脚腕上也系着铃铛。尽管过了千年,可她的容貌栩栩如生,脸上甚至还透着点娇红,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夏婴的心中突然就升起了一阵荒唐,这样一个人竟然是一具尸体?

    念奴的脖子上有一条红色的断绳,看得出来那原是系玉佩的地方。

    阮杰将玉佩放大了念奴的脖子上,念奴突然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夏婴吓了一跳,再看去却发现一切正常,仿佛刚刚只是自己的错觉一样。

    放好了玉佩之后,阮杰突然拿了一张符贴在了念奴的额头!那是一张紫金符,刚贴上去夏婴便听到了一阵尖叫!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两人的面前突然浮现出破碎的场景,战场上的厮杀,山河破落的惨景,充满异域风情的王城染上了血色颜色。画面的最后是念奴充满怨恨的目光。

    你不是说,嫁给他就可保我亲人平安吗?

    你不是说,永远不会将利刃指向我的父母兄长吗?

    阿烈阿烈,你为什么骗我?

    我好恨啊……好恨啊!

    强大的恨意突然涌进了夏婴的心间,夏婴自己的玉佩疯狂地吞噬着这股恨意。她几乎站不住了,扶住了棺椁。

    阮杰猛地看向了夏婴。

    夏婴露出了一丝娇俏的笑,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脚,带着几分愉悦道:“这具身体……真好啊。”

    “出来!”阮杰厉声道。

    “夏婴”玩弄着自己的头发,喃喃道:“真好啊……”

    阮杰上前三两步,夏婴猛然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了棺椁的另一边,她眼里带着几分嘲讽,道:“你说,我跳下去了还会再上来吗?”

    阮杰不敢有动作,生怕念奴拿夏婴的身体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有什么遗愿,我们可以商量。”

    阮杰的话语软了不少,夏婴笑嘻嘻道:“遗愿?我可没有死,怎么会有遗愿?”

    说罢,她看向棺椁中自己的身体,道:“你看啊……这怎么会是一具尸体?”

    她伸出手去摸了摸念奴的脸,念奴的脸颊下陷又弹起,仿佛蕴含着无穷的活力一样。

    阮杰沉默不语。

    念奴也没说话,她痴痴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突然开始又哭又笑。

    她看着虚空的方向,道:“阿烈,你为什么要讨厌我……”

    阮杰余光扫到,水面上又浮出了一个人影,人影很淡,依稀能看到是苏玄的五官。

    苏玄的残魂,便是在此了。

    “你这样子,何尝不是让另一对有情人分离。”

    联想到夏婴先前的叙述,阮杰不难猜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他一边诱导着念奴,一边偷偷拿出了一张符纸。

    “夏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陌生的笑,她厉声道:“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他破我王城杀我族人!我都可以不在乎……我不在乎……我知道他只是一把剑,可是他为什么不和我走……”

    “夏婴”的神态越来越委屈,阮杰看着心爱之人的身体发出如此绝望的声音,心里竟然开始钝痛。

    他忍不住想要出言安慰,可话到嘴边却猛然清醒!

    这女鬼果真厉害,差点扰乱他的心神!

    “如果杀死了那人!如果杀死了他的主人,我的仇便可报!他也便可自由!”

    念奴一副癫狂的样子,蓦然,她又像一个心碎的女人一样,痴痴道:“我成功了……就要成功了……为什么他却将我关在了这里……”

    念奴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了那把插入了她夫君胸膛的利刃!鲜血从那胸膛迸出,溅到了她的脸上。而她的阿烈破门而入,惊声呼叫着太医。

    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那男人是天命所在,就算她伤了男人的心脉,男人也没有死。

    她也没有死,她被囚禁了起来。

    惶惶然的冷宫中,她已经分不清年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听说阿烈救驾有功连升三级,听说阿烈又打了胜仗,听说他被封了官爵。

    可是她呢?阿烈已经忘了她吗?

    是他将她从那茫茫大漠中带出来的啊!他给了她汉人的名字!他怎么可以忘了她!

    不不不,他没有忘了她。

    “他来接我了。”念奴突然出声道。

    阮杰本来已要动手,听到念奴的话手上一顿。

    念奴似乎分不清虚实,她从混沌中醒来,清醒了一点,看着阮杰道:“他将我送到了这里。”

    他说他带她回家,他将她带入了这座地下宫殿中。封墓石落下,阻隔了他们之间最后的视线。

    他就像年少时靠在她闺房门外听她哭泣一样,靠在了厚厚的封墓石上面,看着她的丈夫为她赐下的最后一道命令。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镇魂于此,不得超生。

    不过,他却留了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