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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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殷凝昼来说, 这种文字只是有点搞笑,但对艾殷和东京来说,这就和乱码没什么区别了。

    “他在问我能不能带他走。”他解释了一下。

    听到他这么说,艾殷顿时警觉起来, 注意力集中到殷凝昼身上:“你要带他走吗?”

    殷凝昼:“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好了, 现在话筒交给东道主,说说看你的看法, 怎么样?”

    他不可能放着失落之城在倾城町闲逛不管。就算是反派, 想要制造出一场灾难都要提前酝酿许久,但放在失落之城身上, 或许只是临时起意,就能轻松对城市造成巨大的破坏, 他们就像是行走的不□□,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正常情况下, 失落之城只会被桎梏在故土, 不可能到别的城市里闲逛,只有在很罕见的情况下, 才能够融入人群……但眼前的这个少年的情况又不属于那些。

    东京踟蹰了片刻, 最终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是这样想的。那么在确定他没有危险性之前,能拜托你跟在他的身边吗?”

    “好的, 二比一, 通过。”殷凝昼挑了挑眉。

    他再度看向眼前的少年,却发现对方有些苦恼地蹙起眉。

    在他打出那行文字后,殷凝昼第一反应是打开终端, 重新输入那句话,看上去像是打算进行搜索,估计他的行为让少年以为殷凝昼看不懂他写出的文字,努力思考了一会,最终决定直接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意思。

    他直接伸出翅膀,夹住殷凝昼的手,期待的眼神和刚才如出一辙,仿佛认定了殷凝昼是个好人,和刚才被打倒的那些人不一样。

    殷凝昼:“……”这已经不能用没有戒心来形容了吧。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见义勇为居然真的刷到了好感……不,应该说这个失落之城的好感度也太好刷了,哪怕他现在面具斗篷穿得像个变态,居然还能让美少年放心地选择跟他走。

    他接住了对方的翅膀:“那走吧。”

    如果放在法制节目里,这一幕简直像是人贩子拐骗未成年人。

    没有问明前因后果,甚至连婉拒再询问都没有,一个问“可不可以和你走”,另一个就面不改色回答可以,有小朋友的好骗衬托,越发显得殷凝昼居心不良且丧心病狂……

    虽然是千星之城,但倾城町不是那种遍地外星人的星际都市,殷凝昼完全能想象以小朋友现在这个造型,走在街上会引发多少充满诧异的关注,因此出巷子之前,他把自己的斗篷解了下来,给对方严严实实围上,遮住了垃圾弹窗的t恤。

    除了头发乱了点脸脏了点以外,小朋友看起来总算没有那么违和了。

    刚走出小巷,鼎沸人声扑面而来。

    因为永远是夜晚,倾城町也永远没有沉寂下来的时候,无论何时,街道上都挤满了熙熙攘攘的行人,将所有人拉进那升温沸腾的气氛中。

    往上望去,形形色色的投影在城市间旋转攀升,曾经广告屏幕早已被全息投影取代,一道道亦幻亦真的身影浮现在高楼大厦之间,柔软的肢体如同花朵般舒展。

    为了看住小朋友,殷凝昼稍微落后了一点,但没一会,他就发现这样没办法走。

    ——小朋友实在是太好动了。

    他只是一错眼,走在前面的单薄身影就不见了,不等他紧急找城,一回头,就看见对方正弯腰从地上捡了个什么东西,高高兴兴地用羽毛勾着。

    看到殷凝昼停下来等他,小朋友连忙小跑着跟上来,献宝一样把刚才捡到的东西展示给殷凝昼看。

    殷凝昼:“……”

    ——是别人丢掉的电子烟管。

    不止电子烟管,接下来,小朋友还捡了更多的东西——装食物的一次性盒子,饮料杯,塑料袋,有一次甚至凑到了坐在长椅上的路人身边,想把别人放在身边的纸袋也捡走。

    在对方呼叫警卫机器人之前,殷凝昼赶快过来代替小朋友道歉,总算除了一个愤怒的眼神以外没收到别的。

    他好不容易处理完这边的事,一转头,就看见红发的小少年又无忧无虑地捡别的东西去了。

    殷凝昼:“……”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小朋友穿得这么奇奇怪怪了。

    那些东西估计都是他……捡的垃圾。

    从凭空投影开始,殷凝昼就能确定这个失落之城的能力大概比较偏科技侧,很可能他能够自由出入网络,甚至能够将一些数据和程序实体化,满足自己的需要。

    但他似乎也有一定的底线,比如他捡的东西,都是他人不要的东西。

    垃圾弹窗,病毒邮件,网络爬虫……即使在浩瀚如海的网络世界里,绝大部分东西也是有主的,只有这些垃圾是没人想要的东西,于是他开开心心地把它们收集起来,就像用发卡、手链、耳环来装饰自己的少女一样,用这些来装饰自己。

    在网络世界里,一串数据是否有主很好分辨,可在现实里,人们判断这些的标准更模糊,而小朋友并不知道这点,看到别人没拿在手上的东西,就觉得是别人不要的垃圾,可以被他捡起来。

    想到这里,殷凝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嘿,朋友们,”他注视着那道单薄的身影,“看起来……我已经找到倾城町的幽灵了。”

    如果能够在数据世界里自由游走,甚至有着转换数据和实物的能力的话,那么想要瞬息间在两个相距甚远的地点制造出失窃事件,并不是多困难的事。

    “你是说……倾城町的幽灵就是他?”东京讶然道。

    他把“幽灵”的特征和眼前的失落之城一一对比,很快意识到殷凝昼的说法可能性很高。

    “除非还有另一个幽灵,否则我想不到什么别的他不是的理由。”殷凝昼大言不惭,“幸运女神还是站在我这边的,现在你们的两个麻烦只剩下一个了。”

    原本殷凝昼的计划是让法师去找幽灵,自己则留心一下军方的行动,在求知者那么说了之后,他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忽略军方,自然要对他们的行动投入一点关注。

    现在看来,接下来他只要安置好小朋友,就可以去看看军方到底在倾城町找什么了。

    “对了,我帮你和京都说过了,”东京忽然想起来,贴心地说,“她会帮你今晚的住处做些调整的。”

    听到这句话,艾殷:“……”

    从殷凝昼决定带少年走时,艾殷就憋了很多话想说,只是那时候他是少数,只能默默闭嘴服从多数。

    他难以置信地问:“你今晚要和他住在一起?”

    “听起来是不是不太好?”殷凝昼深有同感地点头,转头对东京说,“不用两间房,换成一间大房就行,你们看不到的话,只能我看着点了。”

    艾殷:“……???”

    殷凝昼考虑得的确很周到,艾殷也找不到什么漏洞反驳,只好继续无能憋屈。

    他努力筹措语句,试图改变殷凝昼的想法:“你之前还觉得他很危险,就因为他是失落之城……”

    说到这里,艾殷忽然灵光一现:“你说过会失落是因为被人类抛弃,这种状态对我们来说是很痛苦的。”

    殷凝昼:“嗯,怎么?”

    “如果他不是我这样新生的城市意志,那么他应该也经历过大迁徙,然后在这三百年间被人类抛弃,逐渐成为了失落之城,”艾殷话语渐渐流畅了起来,“既然这样,他不可能不憎恨世界吧?”

    为了找出理由说服殷凝昼,小煤球努力代入了失落之城的角度,绞尽脑汁去揣测他们的想法。

    赖以生存的城市已经毁灭,却被无形的规则桎梏在故土,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类逐渐远去,看着同伴逐渐忘却自己,看着自己的痕迹一点点被抹消,在一天天衰落中,任由怨憎和嫉妒如同毒草一般滋长——

    艾殷的思绪停在了这一刻。

    ……他忽然意识到,这其实原本会是他的未来。

    当初那一支殷家会迁到艾殷,并不是真心实意想要建立一座城市,而是另有目的,之前他们发现的地下遗迹和日记都能够证实这个猜测。

    如果以这个猜测就是事实为前提继续推理下去的话,不难推测出另一件事。

    殷凝昼刚醒来时,殷家的流动资金只够购买下一年的盐,这件事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不合理,简直像是下一步就是宣告破产。

    ……假如这件事真正的原因,是殷家已经达成了他们的目的,于是做好了放弃艾殷的准备呢?

    如果没有殷凝昼接手这一切,那么以当时的情况,很难说几个月后艾殷会变成什么样。

    刚认识殷凝昼时,艾殷对他并没有多少了解,只把他当做一个特别的人类,但在对代行者已经有了足够认识的现在,他不难猜到代行者当时一定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

    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欣欣然踏上了买盐的旅程。

    从了解到艾殷的情况起,他就在仔细地为这座城市的意志做打算,明明看上去懒散又颓唐,好像只顾着自己玩乐,没把背负的职责放在心上,却在不动声色之间,把一切做到了最好。

    而直到现在,艾殷才终于有些理解自己的代行者所作所为背后的用意。

    殷凝昼:“嗯……通常来说,是这样没错。不过嘛……”

    说完,他回过头。

    艾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他们刚才话题的主角。

    为了足够醒目,巨幅广告投影通常都高达数十米,并且会制作出明星的全息影像,在配备人工智能之后,这些影响甚至能够和路人进行互动。

    此时他们身后就有一道全息投影,暗藏在空中的仪器投影出半透明的少女,正好奇地伸出手指,触碰半空中飞过的一道道流光,人们视而不见地从她身体里穿过,而她静静坐在街道之中,如同人流中的孤岛。

    红发少年就那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少女的投影,目光里写满了不加掩饰的惊叹和歆羡,斗篷抖了抖,似乎想要伸出翅膀去触碰。

    少女也注意到了注视她的孩子,露出温柔的笑容。

    “你的朋友在等你。”她轻声说。

    ——这一幕被殷凝昼尽收眼底。

    他耸耸肩:“看,要是所有憎恨世界的家伙憎恨的方式都这么可爱就好了。”

    艾殷:“……”

    小煤球总算没话说了,殷凝昼也等到了回过神的小朋友,看着小少年哒哒跑过来,在他面前抬起头,小脸不加掩饰地盛放出快乐的光芒,活脱脱一只小金毛。

    殷凝昼觉得如果自己不拦着一把,他就要过来蹭自己了,望着自己的眼神完全是“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这让殷凝昼困惑之余,也不免有些心虚起来。

    他做了什么事吗?毫无必要的见义勇为,没干涉小朋友跑前跑后捡垃圾,帮他和路人道歉……没了吧?

    正在心虚,殷凝昼忽然听见艾殷的声音。

    小煤球听上去很挣扎:“……你觉得这样,可爱?”

    殷凝昼:“……?”

    那边艾殷犹豫了又犹豫,最终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说:“你低头。”

    殷凝昼低下头。

    ——他的脚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被人扔掉的饮料杯。

    “是我捡的。”艾殷强调。

    殷凝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