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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 沉默的羔羊在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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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楠姐被一种无需用任何药物治疗,在当时称作“心理障碍”的病魔折腾了一辈子。其实,更悲惨的是,受害者不只是楠姐一个人,而是楠姐的全部家庭,包括丈夫王医生、儿子强强、女儿花花。他们共同为此承受煎熬不说,而且还会经由强强和花花,要继续影响到下一代。

    这种影响的延续能有终结的那一天吗?答案并不是十分清楚。

    ......

    花花把楠姐头顶上的最后一缕白发,用刷子沾上焗油膏非常精心地涂黑,再梳一梳把全部头发梳得干干净净贴在楠姐的头皮上,看上去干净利落,这才把一枚圆圆的镜子递给她,用无比温柔的,就像是和五岁的小女孩儿说话一样:

    “妈妈,你看看,现在妈妈已经年轻二十岁有啦。高兴吧?”

    “呵呵,呵...,高兴,啊,高兴。”楠姐的牙已经全掉了。

    “一会儿啊,咱们把头洗洗干净,再按一按,把全身都按一按,舒舒服服的,好吧?”

    “嗯,呵呵呵,好......好,”楠姐的表情快乐了起来...

    本文故事开始以来四十七年后的花花,今天和往常一样,每周都能过来这里也就是楠姐的家,为母亲调理一次全身。

    如今,花花也已经跨入了知天命之年,近半个世纪以来非比寻常地,她舍掉的,和她得到的;她拥有过的,和她失去了的,都是因为自己的母亲是楠姐,可这一生的感慨,已经不只是万分的了,这似乎就是命运。

    ...还是按到楠姐的腰部,摸到了一个手掌大的烫伤疤,楠姐又开始咬牙切齿地拉起了话匣子:

    “这是那个恶娘,嫌弃我给她端一大盆儿水走得慢了,就用刚从炭火盆儿里拿起来的熨斗,冲我的肚子烧了一下,我没躲过,就烫在腰这块儿啦。”说着,她还咬咬嘴唇。

    “来,妈妈,花花现在就给您揉一揉,这个疤就变小啦,慢慢儿就没啦。”花花边揉边安慰她。

    “呵呵呵,嗯,要没啦...”

    柔到了胸口,又碰到了那个一分钱那么大的黑点儿,楠姐抽搐了一下,下牙咬着上嘴唇,很吃力地又重新复诉着儿时的那段痛苦的经历:

    “这是那个连牲口都不如的,我的那个叔叔,抽大烟。他过大年没烟啦,就在大雪天儿让我出门外头去捡烟头儿,可是大雪天哪儿有烟头儿啊,没捡来,他就用铁钩子在火盆儿里撩得红红的扎我,衣服烧了,肉也糊了...”说到这儿,她就会照样变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的,花花赶紧给她捶捶背。

    “别怕,我的妈妈,”每次听到这儿,花花的心也被紧紧地钳住了,被火燎到了一样:“我要是能找到他,就一定会用同样的办法烧了他。”

    “嗯,好,烧了他!”

    花花揉到妈妈的手腕儿上,楠姐这回总算能够轻松地讲起了那件有趣儿的故事来:

    “这个啊,是那个疯狗咬的,邻居的孩子欺负我,我打了他,结果他把他家的疯狗放出来咬了我,你知道吗?我的奶奶向着我,领着我去疯狗家,一定要他们杀了那条疯狗,把那个狗的肝儿要来给我煮了吃掉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啊,亏得了妈妈吃了那个狗肝儿,要不然就感染疯狗病了呀,哈哈,哈哈哈。”

    “嗯,现在想起来,还挺想念我的奶奶,她打我骂我,都是为了我好,有好几次,我的那个后妈把我卖给了人家,都是奶奶给找到人家里给抱回来的,咳咳咳...”楠姐又咳起来,气喘得特别急促,花花轻轻地给她捶着背,说:“妈妈,你慢点儿想,慢点儿说...”

    “嗯...咳咳。”

    “妈妈,你说,爸爸要是还在多好啊,你的病都好了,不知道他会有多高兴,他为了治妈妈的病,他一生吃了多少苦啊......”

    “嗯,你爸爸..呜,呜呜,呜呜呜....”想起了往事当中,楠姐控制不住对王医生的思念,她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就这样,花花跟楠姐应和着,每一次都一样嘻嘻哈哈,可花花的思绪又慢慢回到了那四十多年。她和母亲共同走过来的,步步惊心的每一天......

    且回到那天,王医生喝了整整一瓶的二锅头,拉着花花回到家中。

    不料,这个时候楠姐已经把她的那个闺友,和那个在市政劳资处工作的,楠姐的叔伯哥哥叫到了家里,正在家里虎视眈眈等着和王医生算总账。

    不知是谁已经在炕上摆了一桌的酒菜,楠姐的叔伯哥哥已经在喝酒吃菜呢。看见王医生进来,他们就争着说话,吵吵嚷嚷,都听不清、分不清谁在说什么,但总体能猜到意思是,要王医生承认那些强加于王医生身上的事儿。

    原本王医生是位非常温和,只认读书、写书和工作的人,在单位是唯一的模范工作者,在医患之间是唯一得到过医德高尚锦旗的医生,如果只是妈妈的过,相信他还不会失去理智,可今儿个来了这么两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不速之客,再加上王医生喝了整整一瓶的二锅头,现在的他是“沉默的羔羊”变成了“尖叫的羔羊”!

    王医生两手拎起饭桌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接着一把抓起楠姐的那个闺友,就是那个护工的头发,另一手又蒿起护工的脖领,他问: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把这个家变成了什么摸样?”王医生越问越愤慨,最后都声嘶力竭地用尽全身的力量喊着:

    “我要你下地狱!”然后一松手,蒿掉了一把那个女人的头发。

    那两个人,包括楠姐,真的没有想到王医生气的简直就像是一头疯牛,吓得先后灰溜溜地跑了,楠姐虽然也在瑟瑟发抖,但她还是没有停止大声的唠唠叨叨,那些不近情理的、听着噎人的、不堪入耳的脏话像垃圾一样倒入王医生、强强和花花的耳朵里。

    现在追究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造谣惑众者,不知道楠姐只是承受不了这种情形的患者,然而家是不可能向外人告知楠姐的病情的。

    在当时只有这样,才能保全这个家庭的颜面,只有父亲和两个兄妹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也就只能默默地承受着全部的后果。这个代价之大,实际上已经远远地超过了他们所能承受的程度。今天的暴风骤雨,就已经几乎把所有人都推向了崩溃的边缘。

    不过王医生此时却安静了下来。

    孩子们也静下来。

    可是,惨的是王医生不再是医生了,他被那个楠姐的叔伯哥哥狠狠整了一下,一夜之间变成了无业游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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