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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番外三 薛宝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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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宝钗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 正拿着一小块缎子做着绣活, 如今不比之前了,窗户上糊的是比较劣质的纸,不是那种细薄的窗纱, 屋子里面光线暗淡,在里面做针线会伤了眼睛。

    不过一个一进的小院子, 里面也只住了薛宝钗母子两个,贾宝玉前些年就不见了, 薛宝钗独自拉扯着自己的儿子贾桂。贾桂的资质算不上好, 不过却是个知道上进的,不像他的父亲。

    说起贾宝玉,薛宝钗如今已经是无话可说, 曾经不是不喜欢的, 要不然,即便是薛家要巴着贾家, 薛宝钗也不会那么痛痛快快地嫁给了当时神智还不是很清明的贾宝玉。

    贾家被查抄了, 母亲临走的时候也问过薛宝钗,若是不愿意跟着贾宝玉受苦,可以和离,跟他们一起回金陵,即使不愿意再嫁, 薛家也愿意养她一辈子。

    薛宝钗拒绝了,她那时候一来对贾宝玉还存着一些希望,另一方面, 薛宝钗是个理智的人,即便和离又能怎么样,她年纪已经不小,又嫁过人,和离的名声也不比休妻好听到哪里去,别人还要觉得她势力,再说了,回去之后,母亲在的时候还好,若是母亲不在了,家里是她那个嫂子当家,嫂子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如何能有好日子过,不如继续跟贾宝玉过下去。

    那个时候,她压根没有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是那么荒唐,若是早知道,薛宝钗宁可绞了头发和惜春一起做姑子,也不愿意继续留下来。

    贾宝玉自从分家之后,很是沉闷了一段时日,薛宝钗时常劝说,却是毫无用处,还得在那里听贾宝玉唉声叹气说是要打听袭人她们的下落,将她们找回来。薛宝钗气苦不已。她很想告诉贾宝玉,就算找到了她们,她们还乐不乐意跟着他还是个问题呢!如今贾宝玉你也不是当年贾家的凤凰了,不过小有薄产,哪里还养得起那群在贾家的时候比大家小姐还舒服的丫鬟,只是薛宝钗也开不了口。念叨了几次之后,贾宝玉居然真的出门去打听了。

    贾宝玉不懂世情,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应该找谁打听,薛宝钗每日里要精打细算家用,分家分到的那几千两银子还要母亲留给她的一些私房钱,听起来不少,可是贾宝玉是个吃不得苦头的,到了这个地步还要讲究吃穿,他们不得不请了厨娘还有粗使的婆子打理一些家务,要留下家用的银子,还得购置产业。很多事情都得男子出面,贾宝玉不在,薛宝钗虽说精明,外面的事情也不怎么清楚,自然得找中人帮忙,还差点被人骗了去。

    而就在薛宝钗殚精竭虑的时候,在长安城内外四处寻找以前那些丫鬟踪迹的贾宝玉遇上了北静王水溶。

    如今四大异姓王也就水溶混得还算不错,不过愈加谨慎,或者说是荒唐了。水溶原本就跟贾宝玉有些纠缠不清,贾家被查抄后,水溶也在里面帮了点忙,没让人落井下石。这会儿见到贾宝玉,还是一副不知世事的天真模样,水溶自然很有兴趣。贾宝玉对水溶也很有好感,因此一来二去,两人再次勾搭到了一起。

    贾宝玉一点也不喜欢听薛宝钗说什么要上进,要振兴贾家之类的话,与水溶的知情识趣,殷勤小意相比,自然更不乐意回去了。

    水溶拿贾宝玉当做不花钱的乐子,贾宝玉却用了真心,当水溶后来厌倦的时候,贾宝玉也因此格外痛苦,他虽说没有死缠烂打,回去之后还是大病了一场。

    古往今来,甭管医疗技术如何,有医保没医保,看病都是一件极为花钱的事情。

    贾宝玉以前就是那种小病不断的人,他在贾家是千娇万宠,什么名贵的药材补品没用过,如今一开始只是一场风寒,却勾动了之前没有引发出来的病症,那叫一个来势汹汹。如今没了荣国府的招牌,贾宝玉一介庶民,也就只能请一般的大夫看看。

    偏生第一个大夫是个没什么医德的,开的药医不了病当然也吃不死人,但是药方子里面的药要么稀奇古怪,要么颇为名贵,一来二去,光药钱就扔进去几千两。要不是如今薛宝钗只剩下贾宝玉可以依靠,都想甩手不管了。

    最后又找了别的大夫,才说表面的症状好治,但是贾宝玉这是心思郁结,加上之前的药好是好了,却不对症,弄得虚不受补,还得好好调养。

    这一调养便是大半年,薛宝钗也弄明白了贾宝玉怎么得了这场心病,气得快要哭了出来。为了贾宝玉的病,薛宝钗几乎将手头的钱都花了出去,连同刚买下的庄子,还没有收成呢,便贱价给卖了,一来二去,亏了不少,到头来,贾宝玉居然是被一个男人给甩了。

    薛宝钗也贤良不起来了,咬着牙直接说道:“你就这么躺着吧!你当你还是那个宝二爷呢,只有你嫌弃别人的份,如今你这个样子,也就去唱戏的那些戏子强一些!人家一个王爷,就算玩了你,也是你的福气!”

    薛宝钗把药往床边一放,转身就走,那边,一副生无可恋模样的贾宝玉算是回过神来,挣扎着爬起来喝了药,慢慢也就好了起来了。

    贾宝玉这下子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也不要薛宝钗念叨了,自己翻出了四书五经念了起来,开始琢磨着写八股文。

    贾宝玉的天资着实不差,只是从来没用在正经事情上,如今努力起来,很快就考上了秀才,乃至举人,名次很是不差。

    这让薛宝钗欣慰不已,不管怎么样,贾宝玉有了上进的心思,有了举人的身份,起码地里面不用交税了。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当会试结束之后,贾宝玉一直没有回来的时候,薛宝钗懵了。

    贾宝玉会试中了,可是人也不见了,托人找了快半年也不见半点消息,薛宝钗一肚子对于未来的想法一下子化为了泡影,若不是肚子里面有了个孩子,薛宝钗早就撑不下去了。

    薛宝钗气苦之下,正想着生下孩子之后便回金陵投奔娘家,来看望她的林婉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薛蟠又闯了祸,他喝醉之后跟另一个酒客发生了冲突,将人家打成了重伤,回去之后没几天便不治而亡。

    王子腾收到妹子的求援信差点没气死,这会儿正是长安几位皇子夺嫡激烈地时候,对王子腾父子两个的拉拢从来没有少过,这会儿若是给谁落下个把柄,可就要陷进去了。

    王子腾自然不能像上次一样,让薛家的下人顶罪,最终薛家丢掉了皇商的差事,上下打点差点倾家荡产,最终在王子腾付出了不小的人情之后,薛蟠的命还是保住了,背叛流放西南充军,夏金桂自然不肯守活寡,薛王氏气苦之下直接休了夏金桂,卖掉了剩下的产业,带着几个心腹下人跟着薛蟠去了西南。

    虽然王家帮衬了薛宝钗不少,但是薛宝钗也明白,不能一辈子靠着王家过日子,舅舅家里对薛家已经是仁至义尽,若是得寸进尺,只怕要把仅剩的这些情面也耗掉了。

    薛宝钗用剩下来的钱买了十几亩田,租给了别人种,每年交的租子也够自家过日子,她自己得空便开始做针线,补贴一些家用,就在日子开始好过一些的时候,朝廷大赦天下,贾政回来了。

    贾政的身体在流放这些年彻底坏掉了,回来之后一放松便发作起来,薛宝钗虽然恨他对姨妈无情,但是也不能不孝敬公公。贾政的身体只能养着,薛宝钗尽管精打细算,还是几乎花掉了全部的积蓄,好在贾政没两年就去世了,简单操办了贾政的丧礼,薛宝钗松了一口气。

    薛宝钗一辈子,前二十年享过富贵,中间近三十年却多有波折,经历了一连串的打击,最终将独子抚养长大,最终通过了科举,考中了同进士,在当时已经进入中枢的王仁的帮助下,得以外放湖南为县令。那个时候,薛宝钗已经是白发苍苍。

    当后来薛宝钗做着她的贾家老太太,含饴弄孙的时候,偶尔想起从前,只觉得如同一场荒唐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