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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三山有道 第四十三章 回归·上(补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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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正好,一夜休整之后,高乘六人的精气神,远比树下的那几人强出一筹。

    早先服食大地石乳的增益,仍在潜移默化中体现,体魄之中力量大增,精神鼎盛而不知疲惫,尽管昨夜并未歇息多久,然而此时已是精神饱满。反观余者,树下的五人一夜惊魂,神情疲惫。

    草棚里的木涣同样也是双目赤红,眼珠子里尽是血丝。他也一夜没睡,怀中的青玉珍贵之至,难免多有猜忌,夜半时分,总担心会有人摸上来盗取,一有风吹草动,便疑似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但不管状态如何,今日便是三日之期的截止,返归当是第一要务,众人不再耽搁,直接动身返回。

    来时的路早已经隐没于灌木丛中,幸而先前留下的路引,此刻起到了莫大的作用。

    只是,令高乘等人没有想到的,他们刚一到树下,其余的几人就立即围聚了起来。密林中又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又是两个衣衫破烂的人从草丛中走出。

    于秘境之中向四面八方而去的众人再度集结,加起来竟然有十四人之多。这次进去浮波秘境的当中的近乎一半的人,皆已聚集于此。

    人多势众,走的才有安全感,武夫的气势外放,等闲的野兽根本不敢靠近。

    毫无例外,人群之中,以高乘六人为首,毕竟他们六人身上,五重境武夫的鼎盛气势,根本做不得假。在一群四重境的武夫里,显得鹤立鸡群,尤为出众。

    深夜的雨水,似乎又是改变了密林中的什么,此刻草木皆寂,无风无雨,静谧得让人感觉到异常。

    然而,在即将逼近原先那处暗窗之地的时候,草丛之中陡然飘过一抹猩红,被眼尖之辈察觉,骤然暴喝:“什么东西”。

    诸人警戒,然而小心翼翼的以兵刃挑开那处草丛,暴露出了一具血痕累累的白骨。

    白骨之上,啃咬的痕迹十分斑驳,已经看不见一丝血肉的存在,只有猩红的血迹沾染在白骨上,尚有一件残破的衣衫同样落在草丛里。

    尸骸很新鲜,有着极大的概率是这批进去到秘境之中的四重境武夫中的某一人。只是不知何故,葬身于此。

    破旧衣衫上别无外物,白骨也被啃食得干净,血肉尽失,根本分辨不出是谁,出于道义,众人就近掘坑,掩埋了这具尸骨。

    摸索着路径,众人回到了最初的草坪之中,而草坪之上,已然有着数人盘坐。显而易见,另一部分人也早已经进入密林,赶到了此地,守候秘境暗窗的开辟。

    外界的大天地之中,十三岛的岛主已经在飞浪遗迹上停驻了整整三天。浮波秘境事关重大,近乎片刻不离。

    面色苍白的孟千川再度布置出接引的阵法,只是这回他多少有些心虚。昨日的试探,秘境中的反噬之力对他的精神造成了损伤,偏偏这种惨状无法与人明言。只能强打精神,勉力支撑。

    然而意料之外的情况还是出现,十三位岛主的内气风暴一如往日,直直的轰击向天穹,尽管知道秘境的节点就在那里,却生生轰砸在虚空中,除了搅乱浮云之外,别无建树。

    片刻之后,内气风暴支撑不住,逐渐衰落,然而天空之中毫无异象,湛蓝天空上无云无雨,一片纯净,恍若无物。

    岛主间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仍旧不知所谓,葛长流疑惑的问道:“孟大师,不知我等之行,有何不足之处”。

    其余岛主也一脸疑惑的看着孟千川,在无形之间,下意识将其围住。

    孟千川只能推脱道:“孟某人也看不出是何异常导致的秘境暗窗无法开启,秘境之说到底是神秘莫测之物。到底是如何运转,鄙人也无法预料。”

    虽说孟千川一意推脱,然而在座的岛主哪位不是人老成精之辈,三言两语之间依旧逼着孟千川想办法。

    葛长流尤其如此,他心中隐约觉得这与昨日孟千川在船上的异动有所相关,尽管一时拿不出证言,然而并不影响葛长流对于孟千川的怀疑。

    一众八重境的武夫包围四周,虎视眈眈。孟千川不是没见过这般的大阵仗,然而事到临头仍然不免紧张,无奈之下也只能硬着头皮想办法。

    一番思索之下,孟千川还真想到一个古籍上的记载,能用来应付几位岛主的说法。他瞄了一眼各岛的岛主,神色谦卑的说道:“古籍之中有记载:秘境者,天地胎,隐通神。孟某人想来,如果想要进入秘境,应当先祭祀天地,以表敬畏之心,尊崇之意。”

    各岛的岛主并未相信,然而无计可施之下,也只好勉强尝试一番。祭祀,一向是严肃而庄重的仪式,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说来巧合,进出秘境的这两日都是祭祀的良辰,而秘纹修者历来便是此类主持祭祀的关键人物。

    千里海领也有祭祀,那是属于整个大海的盛宴,在十年一度的千岛海龙会前夕,岛主集聚,先祭天地,后祀沧海,朝拜海龙,以祝丰收。

    然而此时此刻,紧接着便是再度打开浮波秘境中暗窗的关键时刻,也不可能尽起如此之大的阵势,倾尽十三岛的人力物力,来举办盛大的祭祀。

    事有转机,正在十几位岛主皱着眉头,想要质疑孟千川的方式时,孟千川又说道:“如今,我等想要进入秘境,祭祀天地当是首要,幸而也不用什么举岛共祭祀的大手笔,这类场合,适用小祭。”

    他又继续解释道,所谓小祭,是由十三位岛主以各自的岛主身份,代表各自岛屿,一同举行祭祀,祭祀的礼节并不繁重,只是尤其讲究祭祀之人的身份,地位

    等因素。

    孟千川讲述的很详尽,十三位岛主也不好在这节骨眼上违了他的意思,只好依着孟千川所说,召来人手,布置小祭所需,祭祀虽小,然而祭品不得半点轻视,小而纯,微而精,这才是小祭的妙处。

    十三位岛主各自列位,摆成一种奇怪的阵势,中央的位置上摆放着精制的贡品,一根朱红的香火扎在香炉里,青烟袅袅而起。

    依着孟千川先前嘱咐过的祭祀之语,十三位岛主念念有词,步伐如鹿马奔腾,臂舞似鹰隼展翼,有种粗狂而原始的古老美感。

    古老的语言,被埋藏进丝丝缕缕的青烟之中,渐渐飘向了天上云间的不可知处。

    秘境之中的十三岛武夫,等得焦急。

    高乘等人聚集在草坪上,苦苦等候着暗窗的打开,然而迟迟未见。而不幸的消息紧接着传来。先前得进入秘境者,几近三十人。

    然而此时此刻,仍然能在草坪上集合的,包括高乘等人在内,一共仅仅十八人,人手折损近半,甚至须环,连波两方联盟中,各自都有一岛的武夫,尽数陷落,葬身于此。

    不过,幸存下来的人,或多或少都有所收获,每个人的脸上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周围之人若有若无的戒备之心。

    更加危机的情况发生了,秘境的暗窗迟迟未开,然而昨夜里曾包围过高乘众人的蜈蚣们,却在悄无声息的靠近,而后逐渐将逗留在草地上的十三岛武夫,全部包围。

    等到眼尖的武夫发现之时,为时已晚。数以百计的巨大蜈蚣,已然包围了人群,每条蜈蚣,少说也有人的手臂一般长短。其中有不少的体型都大了一倍不止。

    甚至有人不由自主的出声抱怨道:“为什么秘境之中的虫兽会如此巨大,凶悍异常。”

    抱怨归抱怨,众人对蜈蚣警戒得很,先是其中几人以随身携带的雄黄粉驱散的蜈蚣,无果之后,众人再度想尽办法进行驱赶。

    毕竟谁也不想,待会自己顺着秘境暗窗,回归大天地之时,被这一大群蜈蚣狠狠地咬上几口。

    蜈蚣围而不攻,只是从四面八方集聚于此,数量越来越多,放眼望去,在草坪周围的阴暗处,尽是蜈蚣的肢足鳞甲。

    尽管如此,来自十三岛的众多武夫也知道,接下来肯定没什么好事。与其后手遭殃,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进入秘境之中,众人都是全副武装,身穿紧实的皮甲,只要谨慎得当,抵御蜈蚣的叮咬,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念至此,众人转守为攻,也不知是谁呼喊了一句“先灭了这群凶虫,图个安稳”。

    十八人纷纷手持兵刃发作,澎湃的内气在草坪上激荡来,人多势众而意气高涨,毫不顾忌的攻杀向蜈蚣。进入秘境之中三日有余,众人一直都被秘境之中的生灵驱赶追捕,这一回,还是头一场倒追着蜈蚣群杀。

    秘境之中的云霄上,黄袍的男子依旧闭目盘坐,老老神在。

    只是随着他的胸膛起伏,鼻间一呼一吸,整片云海都在微微的颤动,张驰变幻,气象之雄,远胜千里海领之中的所有人。

    一缕若有若无的青烟不知为何,升腾到了他的身前,烟雾变换,其中似传出隐隐约约的祭祀之音。

    黄袍男子轻声嗤笑,自顾自的说道:“现在知道讲礼数了?还真是不知者无畏啊。不惩戒尔等一番,还真以为这秘境之中,就来去自如了。”

    他又复言道:“既然如此,略施惩戒,既往不咎。”

    言罢,黄袍男子手指轻弹,驱散了身前的青烟,而后挥袍一甩。云海之上尚且看不见多少动静,秘境之中也无有异象发生。

    然而外界的大天地之中,九霄云上陡然间凭空生出一阵大风,裹挟云雾而声威磅礴,气势宏大,远超先前的十三位岛主合力产生的内气风暴。更近似于天地间的天象变化。

    云卷云舒,浩荡的云气积蓄而起,隐约有电光闪烁而过。而后,一道粗壮的雷霆,在电光火石间势不可挡的轰落而下。

    雷霆万钧,如同天神降怒,代天施罚。迅雷不及掩耳,轰然击向了那处飞浪遗迹的残余礁石。

    礁石上,十三位岛主瞬间惊悚,先天的灵觉疯狂警示,心血来潮。

    聚集在礁石上的众人之中,孟千川竟然是头一个反应过来的,早在雷霆还在云层中积聚之际,他的身上,隐藏在胸口的一面隐晦的护心镜上,有一道三色的秘纹悄无声息的闪耀,护心镜紧接着就是轻微一震。

    孟千川感觉胸口的异动,心中大骇,毫不犹豫,登时掀开自身的漆黑大袍,直接扔向空中,而后高声喝道:“助我!”与此同时,他的内气不惜代价的灌注进黑袍之中。

    白猿岛的岛主,反应极快,对于危机的警觉仅次于孟千川,与座之中,他的修为最好,先天警觉也是最强,察觉危险只在转瞬之间。

    一听到孟千川的呼喊,他毫不犹豫,一掌印在地上,高乘与白沧等人也紧接着反应过来,动作十分迅速,尽管还不知道出于何故,但是见到两者的施为,也跟着奋起全力,将内气灌注掌下。

    天上的电光一闪,一种大难临头的不详预感紧接着出现在各位岛主的心头,来不及思考什么,甚至顾不上极速传导内气,对于自身体魄的伤害,雄浑的内气不惜代价的奔涌而出。

    礁石之上,先前的阵势尚在,十三位岛主的内气修为可以尽数灌注合一,此刻尽皆流向孟千川的体魄之中。

    漆黑的衣袍闪耀起灰蒙蒙的乌光,天上的雷霆瞬息而至,

    骤然轰落在大礁之上。

    一抹耀眼白光,转瞬即逝。

    强大的力量使得大礁周围激荡起近乎十丈高的滔天巨浪,拍向四周。

    礁石之上,先前的阵势已经模糊不清,孟千川七窍流血,面色惨淡。先前的漆黑衣袍已经落在他的手中,顾不得自己的狼狈,孟千川赶紧将黑袍套在自己的身上。

    秘纹修者,最为忌讳的,便是自身的底细为人探知。秘纹造诣没有到一定的境界,纵然是秘纹修者,也需要将秘纹铭刻在外物上,才能施展出种种玄妙手段。

    孟千川虽然是秘纹修者中的俊才,然而同样受此桎梏,黑袍之下,他的身上悬挂着各式各样的秘纹雕牌,有着诸多妙用,然而此类的秘纹,皆是不传之秘,绝对不能泄露。

    出于安全起见,他借着强大的力量冲击下,大礁之上,礁石崩碎,四散飞扬的机会,慌忙穿上庇身的黑袍,这黑袍,是孟千川的老师,在他外出远游的临行之际赠送给他的。

    尽管黑袍并不是孟千川身上威能最大的秘纹之物,但论防御能力,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选择,而且隐蔽性也是绝佳,身穿黑袍,等闲的细微动作,旁人根本难以察觉。

    外界的大天地,十三位岛主盘坐回气,露出海面的大礁被刚才的惊雷余波崩碎了一圈。

    秘境之中,围聚在草坪之上的众人,清剿了一番周围的蜈蚣,只是收效甚微,剿杀一波之后,又是一波继续涌来,蜈蚣虽然像是收到了什么命令,一直不曾进攻众人,然而对于同类的尸体可谓是凶残至极。

    蜈蚣之间,啃咬厮打,先前为众人所碾杀的蜈蚣尸体很快就隐没于流窜的蜈蚣群之中,甚至不时还有新的蜈蚣因为断肢受创而被其他蜈蚣围攻,最终化为腹中之物。

    终于,在众人等待的心中焦躁,甚至略微感到绝望之际,虚空之中,终于再现久违的涟漪。

    而大天地之中的孟千川也是一脸的诧异,先前苦求无门,想要打开天上的秘境暗窗,众人无计可施。然而现在,天空之上陡然出现了一块似曾相识的豆腐块。

    他连忙用望远镜管远窥,发现豆腐块大小的秘境暗窗里,人头攒动。于是赶紧让唐岛主唤来海鹰,飞天而往。

    其余的几位岛主,目力在内气的蕴养一下,也增益极多。放眼向天空中望去,三日之前的秘境暗窗竟然在悄无声息的自动打开。

    与此同时,秘境之中盘坐云海的男子,饶有架势的看着秘境暗窗旁边的众人,这暗窗其实是他打开的。

    相比较十三位岛主在秘境之外的莽撞行事,看着机缘巧合撞开秘境,黄袍男子想要在秘境之中,打开一道暗窗,简直是轻而易举。而且,暴力突破,在引起秘境之力的反抗之时,同样也会对秘境的底蕴造成破坏。

    一如先前空间破碎而产生的虚空碎屑,其实也是秘境之中精华力量的一种体现。

    黄袍男子修为绝顶,对于秘境有着难以理解的强大掌控力,其实此刻正围着高乘等一众四重境武夫的蜈蚣群,是在秘境本源一种莫名的潜意识推动下,才聚集在一块的。

    孟千川所提到过的古籍言论:“秘境者,天地胎”,某种意义上并不乏道理。

    秘境也会诞生出某种莫名的潜意识,对于秘境之中诞生的天材地宝尤其珍视,正因为一众武夫在秘境之中的巧取豪夺。

    因而此时此刻,秘境中的众人身上,其实蕴藏着难以想象的天地精华,虽然武夫之间,肉眼凡胎无法预见,但是在秘境的潜意识之中,这如同天空之中的炽阳一般的耀眼。

    因而蜈蚣群围聚着这一群武夫,然而因为黄袍男子的暗中影响,未曾进攻,但是也迟迟未曾退去。

    黄袍男子刻意的打开秘境的暗窗,想要将高乘等人放逐出去,只是秘境的潜意识之中,凭空产生了隐隐约约的阻力。到底是精华之所在,尽管同样想要驱逐这些异物,然而也舍不得秘境中的精华瑰宝就此流逝。

    秘境的潜意识,诞生的并不久远,以往进去其中的大多是天赋异禀的有缘人,零星的搜集奇珍异宝,对于秘境的底蕴流失影响并不大,因而也受不到多少的阻挡。

    然而,整整十八位武夫的尽力搜刮,哪怕其中只有一半的人得到了珍宝,累计起来也远超一般的有缘人。

    黄袍男子对于这类情况。也是无可奈何,他虽然可以掌控秘境,然而对于秘境的潜意识,并没有办法产生什么影响。

    黄袍男子自身其实也是一个闯入秘境之中的“异物”,秘境之中并无先天的人族居住,只是碍于他的修为通天彻地,秘境之力根本无法驱逐,而且机缘巧合之下,他得以同化了秘境,成为秘境中的一部分,与整个秘境相互协调。

    这种情况,就如同天华物宝的旁边,会有强大的生灵守护一般,假若整个秘境就是那双子峰山上的精朱果,那么黄袍男子就是守护在山渊中的王蛇。

    只是,秘境毕竟不比精朱果,秘境的自身也有着浅薄的潜意识存在,因而互相影响之下彼此间反而受到牵制。黄袍男子会因为岛主们对秘境的暴力突破而心生愤怒,秘境之中的蜈蚣也会在黄袍男子的阻止下,迟迟不肯对高乘等人发动进攻。

    只是,这样的僵持,仍旧未曾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