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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悠悠游游长袍古袖而时正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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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监张判竟来阻止砍杀冷血?

    他为什么要阻止行刑?

    他凭什么来阻止这事?

    ──他阻止得了吗?!

    尚大师从容的道:“张大人,你敢违抗大将军的军令?”

    张判谦卑的道:“不敢。”

    尚大师道:“那么,你站过一边去。”

    张判虽是都监,但尚大师原在京师出入皇城、权高望重,只因得罪仇家才若伏危城,所以也并不怎么把张判这等外放官儿瞧在眼里。

    张判道:“大师,这个万万使不得。”

    尚大师摸摸鼻子。怪眼一翻:“你要阻止?”

    张判道:“我不敢。”

    尚大师奇道:“那么,谁敢?”

    张判谦卑的道:“我不敢,她敢。”

    他怕尚大师有误会,忙加上一句:“是将军夫人,将军夫人不许行刑。”

    尚大师诧然:“将军夫人她她怎么”

    只听自石凹里一个温和的女音道:“尚大师。”

    尚大师一回头,就看见凌大将军夫人:宋红男。

    他立刻长揖到地。

    宋红男说:“你不要杀冷少侠。”

    尚大师狐疑的答:“是。可是”

    宋红男又挥手道:“你快快把他给放了。”语音洋溢关切之情。

    尚大师一抬头,只见宋红男身伴有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

    左边是身伤已愈心伤未愈的凌小骨。

    右边的逃过辱劫艳靥留痕的凌小刀。

    尚大师顿时明白了大半。

    他向张判叱道:“你为什么要将这件事惊动将军夫人?你忘了大将军的嘱咐吗!?”

    宋红男道:“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要来的,一直以来,我要他亲近冷血,陪着冷血,一有他的消息,就先来告诉我,他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尚大师干咳了一声,道:“这个”

    这时,那扎红巾的书生已扶起了屠晚。

    屠晚这回伤得甚重,冷血的断剑仍嵌在他铁镌一般的胸膛里。

    但他依然挣扎着、咬牙切齿的道:“放了他我一定要亲手杀死他”

    尚大师听他这样说,便灵机一动“禀将军夫人,这是个凶残至极的犯人,刚刚才重伤了大将军座上贵宾:这位屠兄,已伤重难愈,凌夫人,你说这种人留着岂不是祸害──”

    小刀说:“娘叫你放你就放吧,多唠叨什么!”

    小骨也说:“你不是敢不听娘亲的意旨吧?”

    尚大师全身一惊,但依然坚持道:“可是,小人身上也负有大将军的意旨。”

    宋红男眼眶盈泪,泪花欲坠,脸色苍白,朱唇轻颤的道:“这件事,你听我主张就好,大将军那儿,有我负责。”

    尚大师一句便试出:放冷血只是宋红男之意,似与大将军无关;既然如此,他就越发不敢放人了。

    只是他也十分纳闷:

    ──将军夫人向来不理外事,而且性子软弱柔顺,几时见过她那么坚持拗执?为了这个臭小子冷血求我,可有蹊跷!

    他一看小刀小骨也在,心中早已明了八分,只道:“少爷、小姐,你们在外交朋友,要当心,大将军为你们好,向来严格,要是所作所为,指逆了他的旨意,这我可担待不了。”

    他的话是警告小刀、小骨,别利用将军夫人来阻挠行刑的事。

    不料,宋红男却说:“不关他们的事,你快放人!”

    尚大师这下可为难了,大将军虽一向信重他,但当着“朝天山庄”子弟面前违抗将军夫人的命令,他可没这个胆量;若说放人:擒虎容易放虎难,万一放错了,大将军怪责下来,就算宋红男肯顶,自己难保不受牵连!

    宋红男的语音蓦然尖利了起来:“快放!放了!小刀、小骨,你们去放!”

    小刀、小骨应声而出。

    两人都有点犹豫,同时看到在月华下娘亲脸上的泪痕。

    “快去放!”宋红男全身簌簌的抖哆着“就算凌大将军在,他也一定会放他的!”

    忽听半空一个声音呵呵笑道:

    “谁说我会放人!?”

    这人语音犹在半空,但人已到了三分半台上,一只手掌,已按在冷血的“百会穴”上。

    他神情悠闲的笑道:“今天月华明媚,高手云集,大家悠悠游游长袍古袖而时正中秋,正好,我来先行处决这十恶不赦的小王八蛋!”

    然后他将一张巨蛋般的大脸,凑近冷血,近得连唾沫子都喷溅到对方的脸上:“幸好我来得正合时,”他得意非凡的说,脸上的明黄之色在月芒下转成青灰“你活不了,逃不了,没希望了。”

    宋红男摇摇欲坠的说:“落石,你放了他。”

    大将军脸色一沉:“夫人,你不懂江湖事,别插手!”

    然后向小刀、小骨叱道:“你们先送娘亲回去!”

    小刀哀求道:“爹,你不要杀他,不要杀他!”

    小骨也说:“爹,我求你”大将军勃然大怒,一巴掌扫得两人飞跌:“滚!再不扶妈回去,我打断你们的狗腿!小刀,你是女儿之家,这样为这个禽兽不如的小兔崽子说话,成何体统!?小骨,我在京师千辛万苦替你铺了前程,你偏借故不去,却跟这等江湖败类结交,真的辱没了你的身份!”

    宋红男忽然坚定起来,月华照着她美丽的脸上,照见她年轻时定必不可方物的绝代风华:“落石,你不能杀他。你收手吧。你看这儿的大树,风雨不倒,雷劈不死,却只死于小小的蚁蝗上。腐蚀其中,难以久持。我一直没敢劝你,劝你你也不会听的,可是,今晚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昨天晚上,我梦见婆婆她要我叫你马上收手。落石你不要再作孽了”

    大将军挣红了脸,双目暴射怒火,像要择人而噬。

    ──几曾何时,他那一向对他千依百顺的夫人,竟敢跟他说这种话,而且还在众目暌暌下!

    他怒叱道:“住口!你再说,我连你一并杀了!”

    看见父亲震怒,小刀、小骨忙去护着娘亲。

    冷血也觉得他们不值得为自己如此,他见宋红男那张玉雕观音般的脸,不知怎的,已心存亲切,有了好感,决不想见她受自己生死所累,便道:“死就死,没啥大不了的!我冷血死了,还有千百个冷血出来要你偿命,你们就别阻拦了,凌家的人还有一点良知,并未丧尽天良,我冷某人死也死得瞑目。”

    大将军狞笑运力:“好,我让你求仁得仁,你去死吧!”

    宋红男哀呼道:“我求求你,落石,你不要杀他。”

    大将军从未见过夫人如此哀怜,稍一犹疑,但又杀性大起:“我不杀他,将来他便要杀我!”

    宋红男一面哭一面扯着大将军的肘袖“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杀你的,他不会害你的”

    大将军已失去了往常的镇定,一脚踹开了她:“不会!?真是妇人之见!”

    这是大将军的家事,大家都知大将军的火性暴烈,谁都不便(也不敢)过去相劝:而大家站在那儿,见此尴尬事,也惶惑不安,又不便走开。

    宋红男哀呼一声,人给踢开,但知大将军就要下毒手了,失叫一声:“你不可以杀他的!”

    大将军的手硬硬顿住,但劲力已侵入冷血脑门里去了。

    “为什么!?”

    他吼道。

    “因为他──我是他的娘亲!”宋红男用尽一切力气喊了出来:

    “他是你的儿子!”

    她喊道:“亲生的儿子!”

    稿于一九九零年六月中旬:六人赴吉隆坡至新加坡行。

    校于一九九零年十一月底至十二月初:绝处逢生,遇险见喜,又可大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