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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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是一种必然,停下来就有了故事。

    在秦岭的南麓,一个只有两条街没有红绿灯的小城,一条清亮见底却又沧桑悠远的乾佑河,一隙自然造化而又古朴原始的西甘沟,无不诉说着秦川大地的博大襟怀,演绎着六朝古都的古风韵遗,缭绕着秦腔花鼓的余音渺渺

    西甘沟,位于素有“西安后花园”之称的柞水县城南,沟谷纵深三十余里,像传说中的有灵性的青蛇一样蜿蜒卧于苍茫陡险的群山之腹。两壁林木葱葱,一谷雾霭蒙蒙,把山水之灵秀,沟谷之幽远,笼得像谜一样。

    我们承建的柞小高速第八合同段正钻山跨河,穿行于此,这么难得的机会,把探索的欲望撩拨得涨如潮汐,一切都在等待中蠢蠢欲动。

    进谷前碰到过两个人,一位是经常行走于山岭沟壑中的老中医,他眯起双眼说:

    “西甘沟里可全是宝啊”一位是山里的护林员,他擦擦眼角,发黄的手指把烟蒂弹得老远,不屑一顾地说:

    “荒山野谷,没啥子好看的。”

    不过他们都同时说有一个叫“马尿”的地方不错,一具横亘的山岭酷似腾起的骏马,胯下有一溪清水涔涔流出,日夜不息,故而得名。

    带着好奇与疑惑,换上球鞋,背上相机,手拿一根竹棍(当地人进山是拿弯弯的砍柴刀的),顺着一条隐没于蒿草之中的小路,沿着水流宗宗的小溪溯流而上。步履匆忙间,满是欲望的探索。

    路随山势斗转曲折,枝丫藤蔓间,不知名的鸟儿婉转的叫着,即便你有意大喝一声,或丢一块山石,它都无动于衷,只顾自娱自乐,因为这是它的地盘。终于被扰得气愤了“啾”的一声甩下一团白粪作为回报,但依旧回旋于那团绿色里。

    转过一处山嘴,迎面的山崖上有一突出的岩体,酷似佛陀的头像,慈眉善目,双耳垂肩,沉寂中是升华了的宁静与豁达。扭扭身,掸掸身上尘世的浮埃,定定神,梳理一下迷乱的思绪,挥挥袖继续前行。

    峰回路转,前面有三处突兀的山峰屹立于山谷之阴,中间的峰顶有一白墙黑瓦的庙宇,规模虽然不大,却傲视临风,香雾缭绕。此处叫三星点斗山,庙里供奉的竟是治病救难的药师华佗,手持葫芦银针,端坐间襟苒飘动,眉宇里浩气凛然,世间的病魔瘟神都被沉溺于一碗百草熬就的汤药之中。庙宇两侧的山腰里各有一支高约十几米的石柱,被称为双烛峰,相传是华佗药师的两烛松明。

    传说与景致相宜,好奇与惊喜不断,越往深处,应该越是幽静,风景会更好了吧!于是兴奋地加快了步伐,但在自然的掌心里,俨然像蠕动的蝼蚁。探奇的眼睛扫描着周围的花花草草,希望发现更多的惊喜,相机的快门也不断地闪动着,里面塞满了攫取而来的作为记忆的花之艳、松之傲、山之骨、溪之音。

    汗流下来了,腿沉下来了,眼睛也眯乱起来,一路的搜寻,不但没发现老中医的“宝”更未见他们所说的“马尿”只有绵绵的山和扑面的绿。

    迎面走来了背着背篓的山里人,步调沉稳而有韵律,密实的皱纹下,一双平淡的眼神漠视着周围的一切,对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偶尔闪出一丝警觉,却没有好奇,大自然的静谧已融却了他们浮躁的欲望,山里柔劲的风径直吹进骨子里,清冽的溪荡涤了心底的污浊,变得空灵而透明,与周围的一切浑然成为了一体,他们眼里已没有风景,有的只是生存的依赖。山离不开他们,没了他们便没了延续,没了故事,山也就没了灵魂;他们离不开山,没了山他们便要改变生存方式,重新陷入世俗利欲的滚滚红尘,蓬头垢面下是苦涩的泪,当伤痛的心开始滴血时,却找不到赖以慰籍的一隅,得不到山的宽容与庇护,躯体中也就没了山的魂魄,被腐蚀的蜷成一团,挤在钢筋水泥的夹缝中而伤痕累累了。

    现在山路上的他们,踏踏实实地迈出每一步,莫大的山林便是自家的庭院,背负再沉重的担子,也胜似背起双手在闲庭中信步。山赋予了他们宽厚和诚实,水孕育了他们平善和灵性。山水木,天地人,是和谐的一串音符,是息息相关的生命链条,当第一声啼哭伴着鸡鸣犬吠响起时,这里便又多了一个故事,添了一处风景,山水又灵光了起来,做着一个全新的梦

    手持相机,背负行囊的我们带着攫取的欲望和渴求,步履跄踉而凌乱,生活的重负,尘世的喧嚣,人情的冷暖,世态的炎凉,名利的追逐无一不在脑中盘旋,在腿间缠绕,嗡嗡嘤嘤,磕磕绊绊,一时的躲避,甩不掉一世的包裹,短暂的清静中,滋生出更多的烦恼,想得到一切,拥有一切,包括眼前的风景,却又一不小心丢掉了一切,失去了一切,包括纯净的心灵

    其实人生处处都是风景:冬日里的一缕阳光,夏日里的一片荫凉,小鸟的一声啼叫,婴儿的一句呓语可我们静下心来欣赏过吗?仰起头,天上是白白的云,轻轻的风;俯下身,地上是青青的草,碧碧的水,可我们停下过欲望的脚步,小心地珍惜呵护过它们吗?当最后一滴水是眼泪的时候,眼前的一切便会成了记忆中永远的风景。

    我们没有寻到那马,它或许就在不经意的回眸里,或许我们已经过了它的面前,成为它看到的一群过客、一幅风景,但一出山谷,我们便消失在名利之中,而真正的主人却是它了

    浩瀚时空中,我们才是一道稍纵即逝的风景。